第十五章

    “大同军”取得大胜，全军上下喜气洋洋。

    腊月二十三小年，刘建封把众位官员将领请到家中，不张罗温酒布菜，却给每人发了一双筷子，然后亲自下厨，端上来一大盆油汪汪、暗红sè的烧肉。他先夹一块猪肝扔进嘴里，边嚼边说到：“这是我为各位亲手做的烧肉，大家动筷，咱们先吃个痛快！”这烧肉乃是芝泮村的一绝，制作时要选五花三层的jing肉和猪肝、肠肚放在锅里先蒸，待肉里的荤油蒸尽，再把肉放在另一口锅里烧制，锅里要放八角、茴香、花椒、生姜、红糖、料酒，再加上麦壳，要的就是沁入肉里的香料烧糊的香气，让烧肉吃起来香而不腻、口味独特。在座的不少是闯关东的山东汉子，烧肉的美味更是勾起思乡情怀，纷纷下箸，一时各个吃得满嘴发光。

    眼见一盆烧肉变成了少半盆，刘建封笑问到：“各位吃得过瘾没有？要是过瘾，咱就开怀畅饮，要是没过瘾，咱就接着吃，大家说句话。”

    赵毅信道：“这些人饕餮吃相，已是有辱斯文，要是再吃得盆光碗净那还不叫女人孩子笑掉大牙，还是留一点给女人孩子尝尝，咱们就别过瘾了，现在就上菜开喝。”

    众人听了，纷纷停下手中筷子，互相拿着对方的吃相打趣。桌子重又摆满山珍野味，热气腾腾。刘建封让长子给自己和在座诸位斟满唐家烧锅酿制的高粱烧，站起身，端着粗瓷杯子说到：“诸位，今ri三喜临门，大家一定要一醉方休。一喜是我等通电du li、建立大同共和国以来，没有胡儿狗搜刮民脂民膏，百姓得以生息，人心ri益趋同，安图自治可谓民心所向；二来同盟会同志发来电报，孙中山先生已在广州宣布中华民国成立，并就任大总统，革命成功指ri可待；三是打败胡儿狗之后，又有被俘兵勇三百余人向我投诚，其中十余人可以cāo放佛朗机大炮，我军实力大增。新年之后，我等要师法ri本，建立幼稚园，让娃娃从小受到教育，还要派人马清剿邻县盘踞的土匪，一面扩充实力，安抚百姓，一面推动各县du li自治。列位和桐阶同心同德，共谋大事，甘冒凶险，桐阶实是感动，但是天下为公，桐阶不敢封官许愿、更不敢擅自奉送资财，唯有一杯烈酒，表我寸心，我满饮此杯，祝我大同事业可成，诸位大展宏图，阖家康泰，万事大吉！”说罢一饮而尽。

    这一场酒，喝得人仰马翻。由此开头，各个官员将领轮番请客，喝起了圈酒，一口气喝到元宵佳节。这是1912年，民国元年。由于头年秋天税负大减，百姓家里都有余钱，所以元宵格外热闹。几支秧歌队打扮得花花绿绿，锣鼓家什震天响，各个队的孙猴子比赛似的脚踩高跷翻跟头，高手还要空中打旋、落地劈叉、鲤鱼打挺站起来，媒婆的烟袋格外夸张，可哪乱窜拿扭到一块的年轻人开玩笑，傻柱子反穿皮袄毛朝外，抹着黑脸，笨笨磕磕的跟着鼓点，猪八戒扛着木头刻的钉耙一劲儿给猴哥叫好，沙和尚挑着纸糊的担子浑身乱颤，而唐僧却双手合什扭得不紧不慢。人们好久没这么热热闹闹的过年了，突然一热闹就像打开了狂欢的闸门，谁都笑容满面的想蹦想跳。街上卖山里红串成的糖葫芦的、卖热沙子炒榛子松籽的、卖高丽打糕粘糖的、卖冻梨烤红薯的，生意都是摊前一帮人，紧着忙活。

    刘建封和赵毅信、欧阳得志、霍云飞几个人喝得红头涨脸到了街上，正遇上一伙秧歌在单爷家大院前面卖力的表演讨赏，几个人见扭得热闹，趁着酒意索xing扭进秧歌队里参加表演。这时单爷的管家出来打赏，秧歌队的打头接过红包道了谢，示意大家再卖卖力气感谢喜家打赏，锣鼓点转瞬更加急促。管家作揖回谢，转身要往院走，刘建封从秧歌队后面招呼到：“我说单府管家，别人都有赏，我们几位也不能少吧？”

    管家见是刘知事，忙打招呼，请刘建封进门做客。刘建封说：“管家心意领了，门我等就不进了，只是今ri出门忘带赏钱，见了孩子想随喜压腰却是囊中羞涩，我等在门前扭了半天就是闹一闹讨个赏钱，给孩子们发发，讨个吉利。”管家点头称好，进院去不久，拿来一个大大的红包。刘建封接过来，托在手里，见了小孩子就发一枚铜钱压腰，惹得小孩子像一群乱蹦的兔子，都围在刘建封身边眼巴巴的等着。刘建封发完铜钱，得信晚的欧阳洪海才背着黑小赶到，他不甘心，盯着刘建封的棉裤腰恳求道：“刘大人大爷，我来晚了没事，可黑小这么点咋地也得给一份压腰钱吧？”刘建封看出海儿是怀疑他还藏着钱不愿拿出来，索xing松开裤腰给海儿看，笑着对海儿道：“大爷现在真是穷光蛋了，分文皆无。不过压腰钱还得给，我就亲这个黑小子一口当压腰钱吧。”说罢低下头，在海儿后背的黑小脑门上亲了个响。随后，他又在海儿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过了清明，天起大风，正是风吹草木干的时候。人们开始收拾农具，挑选种子，把院子里积了一冬的人畜粪尿运到地里。那阵子，藏在草帘子底下的冬麦已经露出了细细的嫩芽，小根蒜可以挖了，透骨的chun寒里，老人们开始晌午时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多好的季节啊，扔到地里一粒种子都能长出好苗，可是人们安生种地的盼头又成了奢望，他们又要被逼着拿起武器战斗了。刘建封得到密报，东三省总督赵尔巽得到总理大臣袁世凯的支持，由张作霖指挥所部一个旅，再次出兵清剿“大同军”。欧阳得志的死敌顾晓宇已经官升副旅长，督率先头团已经从郑家屯出发。这个团是新军中的jing锐，一水的ri本枪，还有马拉的大炮，教官都是从ri本请来的。

    顾晓宇吃了冬天的亏，认为自己败在地理气候不熟。他带几位部属向赵尔巽请罪，但是也略有夸大讲述了“大同军”利用地形和大风雪进行偷袭的情形。赵尔巽正被各处纷纷宣布du li自治闹得心烦气躁，顾不上理会他的胜负，加上可信可用的人手越来越少，就让他仍归原职，还当侍卫长。这次出兵，张作霖钱粮之外，又提出想让顾晓宇充当向导，以利作战。其实这是张作霖收了顾晓宇给最让他心疼的五姨太买的瑞士手表，给顾晓宇帮忙，让他可以趁机官升一级，而且一道发点小财。“大炮一响，黄金万两。”顾晓宇知道打仗时候发财的门道，所以他乐意在张作霖身上下本钱。

    这次牡丹岭和冬天不同，积雪已经化尽，林中只看见大树的铜枝铁干和一地枯叶。官道露出灰黄的路面，由于未到翻浆时候，显得又干又平。官道边的山柳有的长出来一串串身带白毛的叶芽，有的已是远看一缕绿sè烟尘。顾晓宇信心满满，他知道这次欧阳得志难以利用地利，而他的大炮和佛朗机大炮相比可谓一个是神器一个是废铁。他在千里眼里看见牡丹岭上掘出了战壕，里面露出一溜黑sè棉帽子，而手里的钢枪还是和冬天一样，心中窃喜：“这些脑袋以为手里的破枪可以和老子一争高下，却不知道外面的世道早已经今非昔比。”他命令士兵发炮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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