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欧阳得志五棵参卖了一千两银子，买了四匹高头大马，各个马背上都驮着沉甸甸的东西。其中有黄豆二百斤，小石磨一个，被褥衣裳，皮袄棉袍，手闷子棉靰鞡，瓢盆碗筷，针头线脑，还买了一杆火枪，两桶火药，白面二百斤，豆油五十斤，黄米五十斤，高粱五十斤，两只小狗，一盏油灯，两头猪羔，三只羊羔，一筐鸡鸭鹅，还有几件银制的首饰。东西买的杂七杂八，是因为欧阳得志穷光蛋得宝，财发得太突然，美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想起什么就买什么。

    回到家，石榴告诉他两只狼走了，不知因为什么。欧阳得志也不知道狼为什么要走，他安慰石榴：“狼毕竟是山里的畜牲，家里待不住，走就走吧。”心里却暗暗庆幸，幸亏买了两只小狗，要不然这荒山野岭没有看家的哪行？

    霜降前后长白山区就落雪了，这一年雪下得稍晚，也就在霜降的第四天，一层薄薄的清雪覆盖了欧阳得志的院子。ri子安顿下来了，有吃有穿，欧阳得志却不敢稍有懈怠，每天练习骑术和刀法。他虽然两次去了娘娘库，但是行踪一直保密，还没有外人知道他的住处。欧阳得志一把钢刀舞得上下翻飞，把自己包裹在一片银sè的刀影里，刀风飒飒，步伐矫健，身形灵动，练到得意处忍不住一声一声的断喝起来，杀！杀！杀！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惊动了他，“杀！”欧阳得志急忙收刀，只见儿子站在雪地里，穿着开裆棉裤，光着头，趿拉着一双石榴在屋里穿的单鞋，手里拿着一截树棍正学着做劈刺的动作。欧阳得志忙把儿子抱起来，也是练功发热，觉得儿子浑身冻得冰凉。他进屋喊石榴道：“孩儿他娘，海儿会说话了，会跟着我喊杀，你快听听。”又低头亲儿子的额头，对儿子说：“海儿，喊杀，叫娘听听，快喊儿子，喊杀，叫娘听听。”失望的是，儿子不喊了，伸出手让石榴抱。两人喊儿子的小名海生子，喊来喊去觉着拗口，叫起了海儿，这样欧阳洪海的小名就叫成了海儿，石榴也不叫海生子了，忘了自己石头剪子布胜得不易。

    石榴抱了儿子，和儿子亲嘴，哄儿子叫娘，可是儿子像被碰了痒痒肉似地咯咯直笑，石榴装怒，把儿子放下来，转身假作要去外屋，儿子像知道哄她开心似地拉住她的手不放，仰着脸冲着她喊：“杀！”

    时光渐逝，地冻天寒，长白山区的冬天渐渐露出了狰狞面目。雪下得越来越大，积雪厚达半人多高，好像整个山林河流都藏在雪被之下。这一天晚上，住在一起的狗儿和鸡鸭鹅一起乱叫，欧阳得志急忙披衣出屋查看，月影莹莹，只见一道隐隐红光一闪而过，到了狗儿和鸡鸭鹅跟前，发现一片纷乱的小小脚印，他认得这是狐狸的脚印，在青岛的时候，他曾和好友在冬天结伴到郊外游玩，以捕猎狐狸野兔野鸡多少比试高低。

    他做了一个压拍子，放在狐狸穿行的杖子边上，又到河边凿出一个冰窟窿，在冰窟窿里钓了几条一拃多长的穿丁子鱼，放在压拍子下边做饵，他准备把狐狸引到压拍子底下砸死，保护鸡鸭鹅免得被狐狸祸害。他正忙着，石榴抱着海儿过来，海儿向他伸手，“杀！”。他把海儿抱过来，石榴细看他做的机关，觉得不妥，问到：“孩儿他爹，你这拍子砸下来，狐狸不得死吗？”欧阳得志说：“只要他吃鱼，肯定没命。”石榴摇摇头，又说：“那可不行，你把狼当作邻居，善待它们，走了你也不生气。为啥狐狸就不善待呢？虽说狐狸想偷咱们家的鸡鸭鹅吃，可是它没得逞，不算大罪，哪能要它的命呢？”

    欧阳得志觉得石榴说得有理，就把压拍子的饵换成了高粱。结果狐狸捡条命，野鸡遭了殃，一次就拍死三只。欧阳得志又做个木笼，放到两条小狗不大管的后院，把鱼搁在木笼里，诱惑狐狸上当。那狐狸非常狡猾，围着木笼转了几天也不肯钻进去。欧阳得志怕狐狸闻到人的气味更加不肯上当，每天只是远远的瞅一眼木笼就离开，他相信木笼没毛病，相信狐狸挡不住鲜鱼的诱惑，早晚得钻进去，现在要和狐狸比的是耐心。到了第七天早上，欧阳得志看到木笼里钻进了狐狸，忙到跟前查看木笼有没有被狐狸弄得松动、缝隙扩大的地方，以防狐狸逃跑。当他检查完木笼，近距离看这只狐狸的时候，不禁惊叹狐狸不愧为蒲松龄笔下的jing灵。他心想：“怪不得人们总是想象狐狸可以变成各式各样的美人呢，它真是太美了！”它的全身没有一点杂毛，全是火红sè，如同一团红彤彤的火球，它的眼睛蓝中带绿，像蓝天上点缀着翡翠星星，它尽管被囚禁在木笼，却不是慌张恐惧，而是带着优雅的愤怒。

    欧阳得志不忍惊动它，起身招呼石榴来看，当一家三口来到木笼跟前，狐狸已经不再挣扎逃跑，而是疲倦的趴在笼子里歇息。石榴颇为得意，说：“听我的对了吧，多美的邻居呀，差点死在你手里。咱得好好对待它，让狐仙保护咱，说不定它还能变成绝sè美人给你做小呢，你差点把自己小老婆害了，是我救了你小老婆，你得好好谢我！”欧阳得志说：“我是得好好谢你，现在就送你一百巴掌！”假门假式要打石榴屁股，石榴忙松开儿子的手躲避，一着急绊倒摔在雪窝子里，欧阳得志趁机噼噼啪啪在她屁股上一阵轻拍。俩人嬉闹的功夫，海儿没人管了，这小子站在木笼跟前冲着狐狸撒了一泡尿，惹得狐狸冲着这小子还了一个臭屁，别提多臭了，把这小子当时就熏迷糊了。两口子嬉闹过了，见儿子熏到在地，急得够呛，急忙给儿子用nǎi水抹眼睛、抹额头、抹两个太阳穴，不一会儿子醒了，竟冲着石榴叫了一声：“妈！”是妈，不是杀，儿子会叫妈了，石榴听得真真的，一时喜极而泣。

    狐狸被囚在木笼里，一连三ri不吃不喝，到了第四天，海儿喂它野鸡骨头和内脏，狐狸竟然吃得干干净净。从此海儿喂它食物和水，它概不拒绝，但是一旦欧阳得志和石榴靠近，它还是照样优雅的愤怒。

    十几天后，狐狸和海儿愈发熟悉，海儿已是可以隔着木笼的空隙抚摸狐狸的红毛了。有时候，海儿会隔着木笼给狐狸抓痒痒，那狐狸就把肚皮朝着海儿，抬起腿让海儿抓着方便。可惜海儿为了抓痒更方便，打开木笼机关的门把手伸了进去，抓完痒忘了把机关门关上，狐狸跑了。因为狐狸逃走，海儿哭了一场。

    到了腊月，天冷得野物都不动了，人在院里喘口气都拉嗓子。一家三口吃了睡、睡了吃，待得腻歪。欧阳得志和石榴商量，想再去一趟娘娘库，一来家里粮食剩得不多，二来年关已近，总要买些年货，三来儿子一天天长大，每ri追鸡撵狗，连个玩具也没有，想给儿子买几样好玩的东西。欧阳得志骑一匹马、牵两匹马，沿着月亮河道去娘娘库，一路风寒雪深，走得人困马乏。他浑身汗透，牵着马找了河边一处避风的山窝子让马卧下，裹着皮大衣靠在马身上休息。突然他听到远处传来野兽的哀鸣，越来越近，似是一群野兽哀叫奔逃，站起身往远处眺望，只见四个彪形大汉手上拄着拐杖、脚下踏着木板，正撵着一群似鹿非鹿的野物向河边飞奔。眼见那群野物到了河边纷纷腾空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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