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ri初升，挂在无边无际的青纱帐尽头，犹如红ri出海，极是壮观。这时就有几个煞风景的从青纱帐里冲出来，前后堵住了欧阳得志一家。欧阳得志知道是遇上了土匪，狠狠拉住缰绳，大马忽然急停，闪得在马上打盹的石榴向前一扑，差点掉下马来。

    这几个煞风景的汉子穿得十分不堪，衣裤不但破旧肮脏，还补丁摞着补丁。汉子们共有七人，前四后三，手里都握着胳膊粗细的剥了皮的木棒。前头四个汉子中，一个看不出年龄、脸上抹了锅底灰的，冲在前头，样子像个头领。那锅底灰汉子叫到：“兄弟只想拦路留客，要个买路钱，大清早的，不愿伤人xing命，识相的把马留下，交出钱财，兄弟饶你不死！”

    欧阳得志听那锅底灰汉子自称兄弟，看前后七个人手中的木棒都微微颤动，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这七个人恐怕是第一次剪径劫道，不但心有畏惧，而且不会功夫。他赤手对付这七个人也绰绰有余。看来这七个汉子一定是走投无路的流民，逼急了才铤而走险。

    欧阳得志心头有了主意，把缰绳塞到石榴手里，拍拍石榴手背，然后对锅底灰汉子回答道：“兄弟识相的人，请老大别动手。大爷听说过安东凤凰山的刘爷吗？那是我拜把大哥，江湖人称安东呼保义。今天几位爷拦住在下，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要抢一家人，哥几个不应该呀！恳请几位好汉冲着安东呼保义、凤凰山刘爷的面子放兄弟一马，ri后大家可以到刘爷的凤凰山讨杯酒喝，咱们一家人叙叙旧。几位好汉意下如何？”

    其实欧阳得志是顺嘴胡诌，那有什么刘爷！他存心戏弄这几位新手，仅仅知道安东凤凰山五个字，就学着水浒的口吻，编出一个结拜大哥来吓唬人。关键是欧阳得志不愿和几个穷汉子动手，故意编谎吓唬他们，让他们有所jing惕，这样动起手来他们就会小心，可以免于在搏斗中受伤。

    那锅底灰汉子竟然让欧阳得志一番话震住了，一时得了急xing脑残，手握着棒子茫然无措。欧阳得志趁机趴在地上，再次倾听，觉得有马队正从二十里开外踢踏而来。于是站起身对锅底灰汉子说道：“几位兄弟今ri发利市，财神爷在后面不远，一会就能发大财。兄弟今ri太忙，就不参合了，就此告辞，咱们凤凰山后会有期！”话音未落，已经牵着马走到了前头四个人的身后。七个汉子目送他，脑袋还是转不过弯来，还是怔呵呵的，弄不清走远的人是该抢的财神、还是该放的朋友。

    欧阳得志偷走的是顾晓宇的坐骑。

    顾晓宇拜访的朋友是大连金州红枪会的师爷。在金州，红枪会是门徒众多的大帮派，手眼通天。顾晓宇拜访，既是会友，也是求师爷帮忙打听欧阳得志的下落。虽然顾晓宇猜测欧阳得志顺水漂流，侥幸不死，应在大连旅顺营口一带靠岸，但是人海茫茫，要找到欧阳得志还得靠江湖朋友。顾晓宇和师爷数年不见，自然要畅叙一番，聊得高兴，酒免不了要多喝几杯。也是该着，红枪会在金州地界人多势众，官府也要给七分面子，一般的蟊贼土匪根本不敢招惹，所以师爷的家丁平ri里都是仗势欺人、却没人敢来欺负他们，因此看家护院甚是懈怠，这才让误打误撞的欧阳得志侥幸得手。

    顾晓宇一觉睡到酒醒，已是天sè大亮。等师爷陪他用过早餐，寒暄道别，吩咐家丁到马厩牵马，这才发觉坐骑被盗。师爷知道顾晓宇是为追杀朝廷钦犯而来，在自己家丢了坐骑，担心万一朝廷追查，拔出萝卜带出泥，再给红枪会捅出别的娄子。因此顾不上责罚闯祸的家丁，立即吩咐调集人手寻找坐骑下落。得知去奉天的路上有男人牵一匹高头大马，上面驮着媳妇孩子，立刻让四个家丁带路，陪着顾晓宇一路急追。

    顾晓宇听报信人描诉牵马人的身形相貌，怀疑就是欧阳得志，暗暗欣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助老子升官发财！一路追到青纱帐里，在前面带路的家丁突然马失前蹄，摔出去老远，随后青纱帐里冲出六七个汉子，个个手中抓着两把黑土，冲着他们乱扔，趁着他们本能躲避，牵着刚站起来的马就又钻回青纱帐里。这拌马抢马，也就瞬息之间。顾晓宇两个手下纵马要追，被他摆手阻止，让带路的家丁换了一匹马，又沿着青纱帐里的道路向前追去。

    又追出十七八里，远远看见前面一匹马，那是他的坐骑，拖着缰绳，香甜地吃着路边的玉米。原来，欧阳得志担心追来的人是抓他这个盗马贼的，停下来，把媳妇孩子和箩筐藏到青纱帐里，把马松开，又悄悄潜回到锅底灰汉子等七个人的前面。等他看清是顾老鳖带人追来，心里叫声侥幸，急忙返回，肩膀斜挂绑箩筐的裤子，一前一后背着箩筐，领着石榴，慌忙走向青纱帐的深处。在这同时，他拾起一块石头，狠狠打在马屁股上，让马疼得向前乱跑。

    顾晓宇找到坐骑，发现坐骑后腿微瘸，仔细验看屁股上的伤痕，认准是欧阳得志下的手，命令随行的家丁和手下钻进青纱帐搜寻，可是茫茫绿海，找人如同大海捞针，找了几个时辰毫无踪迹。顾晓宇知道这么找下去白耽误功夫，拿出身上带的欧阳得志的画像，让家丁带回去，嘱咐家丁告诉师爷，务必继续帮助查找欧阳得志下落。他则带着两个手下，直奔奉天。

    他判断，欧阳得志不会在金州地界久留，一定得往东北的边远荒野逃命，欧阳得志一动就会让红枪会发现行踪。他要到奉天再找人帮忙，要让从大连到奉天都布满眼线。

    一个月后，顾晓宇在奉天得到师爷的消息，欧阳得志藏在沟帮子镇上。顾晓宇见到欧阳得志，这个冤家正在铁匠铺给人打铁。顾晓宇命两个手下悄悄靠近，突然用绳子套住了他，刚要勒紧，欧阳得志一脚把半桶淬火用的水挑到身后，浇了两个手下一头一脸，趁着两人眼中进水一闭眼睛，猛地一矮身形，挣脱绳子，撒腿就跑。

    顾晓宇和两个手下随后紧追，眼见欧阳得志进了一条胡同。三个人冲进胡同，被躲在胡同转角的欧阳得志拿石头一阵乱扔狠砸，因为胡同狭窄，无处躲避，竟把只剩一把剑的黑衣汉子砸得头破血流。三人冲过胡同转角，不料又遇上欧阳得志拿着一把粪叉一顿乱捅，一寸长一寸强，使锤的汉子抡锤上前缠斗，吃了兵刃短的亏，被欧阳得志刺中了脚面。顾晓宇知道上了欧阳得志的当，三个人憋在胡同里放不开手脚，一急之下，掏出怀里的散碎银子抓在手里，突然当作暗器掷向欧阳得志面门。碎银子如马蜂袭来，欧阳得志也不好躲，一块碎银砸在他的眉毛上边，破了口子，一时鲜血直流。

    欧阳得志霎时间眼前血红，一只眼看不清，只好腾出手擦拭，使锤的汉子趁机冲到他身旁。欧阳得志见落下风，扔下粪叉，转身又跑。顾晓宇三人担心他再施诡计，追逼缓了一缓。欧阳得志跑回家去，套上毛驴车，这车他刚刚买到手三天，拉上老婆孩子就走。他对村内道路早已探查得十分熟悉，挑了条自认最安全僻静的小路出村，却不想和四处搜寻他的顾晓宇还有使剑的汉子撞了个正着。

    使剑的汉子挥剑直扑过来，欧阳得志急忙喝住毛驴，拔出钢刀迎了上去。两人恶斗，顾晓宇心生一计，猛地挥拳打向坐在车上怀抱孩子的石榴，趁石榴闪躲，一把抢过孩子，高高举起，喝叫到：“沧海关胜，住手，乖乖就擒，否则摔死你儿子！”话音未落，那孩子“噗”的一泼稀屎拉了出来，全拉在顾晓宇脸上，黏糊糊弄得顾晓宇扔了孩子伸手抹脸，如此突变，让欧阳得志觅到良机，他俯身接儿子的霎那，刀锋顺带着割开了顾晓宇的肚子，血花飞溅，顾晓宇的肚子崩裂开来，露出青黑的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