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魏珠把胤祯引进东暖阁后，自己便退了出去，原本候在东暖阁门外那两个太监，也一并退出了殿门外，甚至将殿门带上。乾清宫里，一下便剩下玄烨与胤祯两人，这是按平常皇帝召朝臣独对时的规矩在伺候。

    胤祯一看这阵仗，知道皇父玄烨这会是动了真格，再想到自己将要说的，不觉心里沉甸甸的，也不敢怠慢，入门便规规矩矩地请过圣安，接着几步走到南墙炕前，靠门一侧摆着的红垫子前再次跪下，这是准备要回玄烨的话了。

    坐在炕上的玄烨，一直望着胤祯，直到胤祯熟练把跪到垫子上，才淡淡开声问：“阿哥，这些都是谁教你的。”这一整套规矩，除了经常召见的近臣熟悉，朝中大臣被召见时都是手忙脚乱，而像胤祯刚才那样动作流畅有度，举止从容不迫，甚至比好些近臣都做得还要好，若说事前没有人教过胤祯这些规矩，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胤祯被问得语塞，这才想起，今生他是第一次被召进乾清宫独对，刚才他只惦念着不能出错，竟没想到没出错才是最大的错。

    见胤祯没答话，玄烨也未动怒，胤祯也算是他宠爱的儿子，而且这儿子自小羸弱，很多时候玄烨都会格外容忍胤祯多几分，所以此时也只是温声引导道：“你是怕说出来，皇父会责罚那人？”

    “不，回皇父，儿臣不敢隐瞒，这些都是师傅教儿臣的，师傅怕我们会御前失仪，所以提前教了我们这些。”

    听到胤祯这样说，又见到胤祯低下头，面上全是胆怯的样子，玄烨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问得过分了，之前他以为是胤礽教了胤祯这些，设计好让胤祯来哄骗自己，现在听到胤祯说是法海教的，法海身为胤祯的师傅，教导胤祯这些礼仪并不为过，自己甚至还应为表弟对自己儿子如此尽心而高兴。

    有了方才这一幕，玄烨再开口也就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只问：“太子把你们兄弟都传过去了？”

    “回皇父，是的，都传了过去，除了我，还有四哥和十三哥。”玄烨听到胤祯如此坦白，问起话来也就更为和蔼道：“太子找你们抱怨了？”

    胤祯似乎并没想过要隐瞒就说：“回皇父，是的，抱怨了。”

    玄烨听到这回答，当下面色发紧说：“都抱怨了些什么？”

    “殿下说皇父不疼他了，还说既然索额图那老贼，惹得皇父如此生气，为何皇父一直不曾与他提过一字半句，他若是早些知道，那早替皇父去收拾那老贼了。”胤祯回忆着说。

    “那老贼？十四阿哥，刚才那话是你自己编的吧？”玄烨说到这里语调一转厉声喝说：“十四阿哥你可不要以为，你是朕的孩儿，就能在朕面前放肆，就算是你，若真是欺君，朕一样把你严惩不怠！”

    欺君可是要杀头的大罪，玄烨以为任胤祯再老练精明，胤祯今年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毛孩，经他这样一吓，若是存心撒谎，这会准已经开始自乱阵脚。可玄烨不知道，胤祯他已经活了两世，到这会加起都快要八十开外，两世的历练，只是玄烨这区区惊吓，又怎么会令他动摇。

    只见胤祯哇的一声就哭着扑倒在地，边抽泣边说：“皇父明察，儿臣不敢欺君，那些话真的是二哥说的，只是老贼二字是儿臣自个加的，索额图往日欺人太甚，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老贼子！”胤祯说完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这话要别人说，玄烨或许不会相信，可现在说的胤祯。正月里，胤祯和索额图闹的那场不愉快，玄烨是知道的，所以听到胤祯这样说索额图，玄烨一下就听进去了，甚至在听见胤祯骂索额图老贼时，玄烨还觉得特解恨。这些年来，索额图百般讨好胤礽，以至于胤礽和他这皇父越发疏远，为此玄烨憎恶索额图已经很久，之前是顾念，索额图是仁孝皇后家族中人，又是胤礽的后援人，才一直忍耐如今。

    直到今年正月，知道连索额图的家人，竟然也敢于与皇子相争，如此下去，总有一日索额图会连累到胤礽，为了保存胤礽，他这做皇父的不得狠下心肠，下此重手，将索额图这颗毒瘤连根拔除。之前玄烨还担心胤礽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也曾想过若胤礽连索额图的害处都看不透，日后他又怎么能放心把江山交到胤礽手上。现在听到胤祯这样说，玄烨顿时大感安慰，认定胤礽不亏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太子。

    胤祯一直哭个不停，听得玄烨很是心痛，便亲自下了炕，走到胤祯身前，把胤祯扶起，见到胤祯哭得双眼通红，脸上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看起来好不狼狈，又可怜之极。玄烨不舍地拉着胤祯上了炕，用自己的手绢为胤祯擦拭眼泪，为了和缓气氛，还不忘笑话胤祯说：“阿哥今年也不小了，年前才娶了媳妇，怎么这会还如此爱哭，也不怕旁人笑话。”

    看见玄烨已经有心情调侃自己，胤祯乘机就可怜兮兮地望着玄烨说：“儿臣还想向皇父请旨，明日出宫去看看索额图。”

    玄烨手上动作一凝，皱眉就问：“去看他作甚？”

    “儿臣是代殿下去的，殿下只是想问问，那老贼还有话要留下不。”胤祯吸了吸鼻子说。

    玄烨听了，当下眉目舒展，索额图毕竟是胤礽的舅公，这时让与索额图有宿怨的胤祯去探望，第一说明胤礽并非要忤逆他的旨意，设法营救索额图，第二也说明胤礽念旧亲，为君者，首要仁慈，所以对胤礽派胤祯去探望索额图，玄烨并为生气，反倒大为赞许。

    既然对胤礽没了成见，玄烨自然而然就开始为胤礽着想，停了手就教导胤祯说：索额图毕竟是你二哥的舅公，你不要一口一个老贼、老贼的，可想过你二哥的感受。”

    “是，皇父。”胤祯委委屈屈道，看起来胤祯似乎在为玄烨的训示伤心，实际上胤祯内心此时已经松弛下来，因为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之前他就猜到，皇父必定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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