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九阴乌金伞

    十一月末的终南山北麓，是一片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绵延于万里苍穹下的险山峻峰，横卧着几段沉云，令本已高不可攀的巍峨，更显超逸。

    自清晨起，如絮飞雪，乘风飘舞在天地之间，繁密而无声。时近晌午时，厚重的天云突然撒尽飞雪，缓缓散去。只是并未散尽，浅灰云层间，或宽或窄的裂开几道缝隙，数道金sè阳光，穿缝而落，照耀在楼观台、望仙宫的雕梁画栋间。

    骤雪初停时，已有三五位年轻道长，手持扫帚，立在通往望仙宫的层层玉阶上，清扫积雪。抬眼时，忽见一道墨影，仿如疾风般掠阶而上。眨眼间，隐入飘渺于宫台前的香雾，绕过宫阙，顺着一条落满白雪的碎石小径往后山走去。

    来者正是玄魌，他要去拜访他的师叔：坤yin｜道长。

    依旧是那三间简陋的草堂，安静的坐落在山崖边。三颗茂盛的古桑此时已然雕尽碧叶，却托着如云积雪，遮蔽于草堂之上。风来风往时，零星雪花从树冠上飘下，翻飞在草堂前，在一缕随缘斜shè的金辉中，折shè着如银碎光。

    来到草堂前，玄魌蓦地慢下步子，望着飞舞于眼前的雪花，缓步而行。

    九年前，坤yin为他讲述了他的身世之迷后，他便很少来拜访她。倒不是生了嫌隙，而是怕面对往事。毕竟，当年德宗逼迫着坤yin前去降灭夷龙。虽然，夷龙并不是死在坤yin手中，但多少生出了难以了结的凡尘恩怨。

    玄魌心里并不记恨，只是坤yin已然避世多年，自是不愿意沾染前尘旧怨。不过，他们之间的师徒情分仍在。所以，每每遇上难解之事，玄魌依旧会来拜求坤yin。

    推开一侧草堂的门，玄魌像往常一样，从容跨槛而入。只见坤yin正盘坐在一张青竹榻上，闭目修行。他没有惊扰她，自顾坐在内堂方桌边，望着烹茶的风炉，静候坤yin收功。

    一室宁静中，漂浮着淡淡的茶香。却是风炉上的青陶茶瓮里沸腾着新鲜的热茶。茶香借助升腾于满室的白sè水气，四散开来，沁人心脾。

    玄魌淡淡一笑，取来一只青陶茶盏，用一柄镶银花青竹茶勺，瓢出一盏热茶来，放在鼻下轻嗅。如此清心寡yu的茶香，也只有坤yin那双淡泊名利的手，才能烹制的出。于是，他轻押了一口热茶，含在口中，满足的挑眉一笑。

    透过缭绕的白sè水雾，不知何时收功的坤yin正含笑望着喝茶的玄魌。不论世事如何变迁，她还是很疼爱这位与人有异的师侄：“慢着喝，小心烫。”悉心的嘱咐，一如往ri般亲切。

    玄魌蓦地抬眸，迎上了坤yin含笑且平静的眼。算起来，她已年近七旬，jing气神丝豪不减，暗藏于眼中的一轮jing光，还是那么锐利。师叔硬朗寿长，玄魌自然高兴，笑道：“每每喝师叔烹的茶时，总是贪盏。喝多了，觉得腹中饥饿，不喝又馋的慌。”

    坤yin笑着摇头道：“只管喝，饿了，我这里有干粮。”

    玄魌笑的开怀，于是，又瓢出一盏热茶，一气灌下。其实，他与常人有别，这样的热茶，并不觉得有多烫口。

    坤yin却骤然一怔，望着玄魌的眉宇愣了片刻神。突然间面带惊讶之sè，笑道：“魌儿，你双眉带喜啊！”

    玄魌的笑意莫名滞在脸上，忽又转为难言的窘态，喃语道：“何喜之有？”

    坤yin高深一笑：“你这喜sè，由心而生。你自己应该清楚。说吧，因何而来？”

    玄魌的红眸中悄然溢出一抹暖sè，却微微垂下眼帘，遮藏了起来。一只手松松的攥着青陶茶盏，在手心里转来转去。良久，他放下茶盏。从怀里取出一物，展于方桌上。

    坤yin看到展于方桌上的鹿皮时，微微一怔，一时解不过其中意。问道：“这不是九年前，我为你制的那张鬼踪灵图吗？”

    玄魌起身，立于桌前，一只手轻轻拂过鹿皮，笑着点头道：“正是。不过，被追踪的人已然不是九年前的模样。所以，此图已失灵效。魌今ri带它来，是想请师叔再施玄法，恢复此图的灵效。”

    坤yin望着玄魌的一双暖眸，缓声道：“我记得，当年你追踪的那个邪物是位女子，而且是你的同宗。当年，我不便对你讲明，如今为何再次提起此人？”

    玄魌拱手拜向坤yin，正声说道：“师叔，正因她是我的同宗，并且依旧出没于人世间。所以，魌才想知道她的芳踪，不为别的，只为慰藉魌的寂寞，还望师叔成全。”

    坤yin闻后，良久，叹出一声长息：“也罢。制图不难，只是，你可有她的信物？”

    玄魌笑而不语，自顾从怀中取出一方白sè锦帕，细心的掀去四角后，一缕青丝映入二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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