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曲名动九重天艳冠京华五十州（六）

    也不知道为何，本朝皇帝嘉靖，特别喜欢招抚武林各大门派势力，反而对于自己手下的东西二厂很是疏远。这点，似乎很早就存在了，尤其是在这几年特别明显，五年前迎娶了武林女子封为端妃，两年前册封少林武当，如今更是邀请少林方丈慈明方丈来京城外的万寿寺小住，自己亲自去寺前拜访。

    皇帝出行，自然不同平常，太阳刚升起时，皇城的正门就大开，金黄轿顶，明黄轿帏的十六人轿子缓缓驶出京城，仪仗，护卫，前前后后几万人，浩浩荡荡，一路笙箫唢呐，好不气派。

    万寿寺位于京城外的一座不高的山上，虽然不远，但是不得不说嘉靖的排场实在太大了，几万人慢慢腾腾也走了两个多时辰，到达时已是晌午十分。此时的北京正式夏季，说不出的酷热，再加上此次出巡极其正式，嘉靖可是一身标准的朝服，全身裹的严严实实，头上镶着大东珠的朝冠，压都可以压死人。嘉靖早就被头顶的大太阳和仪仗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弄的不耐烦了，恨不得立刻下道旨叫外面的人快点走，谁再吹唢呐就把谁砍死。

    待得终于看见万寿寺山门，瞧见早在门口等候多时的众僧们时，嘉靖头都快要爆炸了。

    就在这时，突然，山道间刮起一阵微凉的山风，吹动树叶摩挲，带来徐徐凉爽的空气，总算让嘉靖皇帝心情好了不少。

    这时却听，远处突然传来声声婉转空灵的琴音，那琴音如梦如幻，似是那凉爽的秋气吹入心头，嘉靖帝顿时就被那天籁般的琴音所陶醉了。

    嘉靖只觉得那琴音由远及近，飘忽不定，还夹杂着阵阵似乎直入心田的歌声，那歌声说不出的动人，比那黄鹂鸣叫还要清脆，比那空山泉声还要叫人沉醉。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那字字诗情的元曲配上古琴说不出的和谐。

    歌声与那琴音夹杂，宛若那九天之声，仿佛一个绚丽诱人的雾洞，要把所有的心神全部吸引进去，不仅仅是嘉靖，甚至那随行的侍从和那寺里许多得道的高僧，都是满脸的如痴如醉，更有甚者听的口水眼泪流了一地，吹唢呐的也不吹了，诵经的也不诵了，个个都和中邪似的。

    慈明和尚毕竟是得道高僧，少林寺之主，天下和尚的头头，起初听见那动人的琴音歌声，的确还不免被吸引沉醉了下，但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猛的想起以自己这般近百年苦禅的定力，又怎是会如此容易被外物所动的？那曲子听上去，似虚似实，好不悬乎。再见那身边众人都似着了魔一般，双眼无神，似是全世界只剩下那琴音，此时哪还不明白？当下立刻运起全身内力，张开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佛号，正是少林绝学狮子吼。

    “阿弥陀佛。”

    只听这一声吼，犹如巨浪拍打海岸，炸弹投入水井，一下子，把众人的心神拉了回来，几个靠慈明和尚近的僧侣甚至被震出了内伤。慈明看见众人终于清醒过来，面色凝重的对着声源处，高声说道：“何方高人，为何以天魔音蛊惑我世人？”

    那琴音自狮子吼发出后，也不再弹奏，却听那层层树林深处的一棵极大的柏树树冠之上，传来一声极其年轻动人的男子声音：“在下绝无歹意。只是为了些许小事叨扰古刹清静，却是罪过。”

    却说那嘉靖皇帝，听那慈明的狮子吼吵到琴音心里极其不痛快，要知道，此曲当真是只应天上有，人家难得几回闻。刚想出言，想叫那人多弹奏几曲，却被身边的黄公公连忙拉住，只见那黄公公面色凝重对着他对着口型，“此琴曲威力无穷，武林顶尖高手，陛下当心。”

    嘉靖帝一听，虽然知道黄公公是绝对不会骗他的，但是却满是疑惑，这怎就是武林高手了？当下回过身来，也对着那声源处，朗声说道：“来者何人？朕在此，为何不出来一见？”

    那树林深处却传来一声清脆至极的笑声：“陛下，在下只是为了那招琴士的布告而来，陛下觉得在下的琴弹的可好？”

    嘉靖帝一听，想起前几日和黄公公端妃定下的引出那位夜闯皇宫高手的计策，没想到这么快就上钩了，当下也大声说道：“自是极好。”

    “那陛下可会食言？”

    “朕自然说到做到！可你连面也不现，朕如何给你兑现诺言？”

    “好！既然陛下相邀，在下怎能不现身？！”

    嘉靖帝一听那人即将出现，心里真是万分期待，他倒是极其想看看这位能夜闯皇宫，又能弹出如此天籁的男子到底是如何的人物？

    却见，那山风一动，吹起片片碧绿树叶，那人似从天而将，自云霭间缓缓飘落，手抱长琴，长发也不扎起，在天地间随意散落。

    那人看上去似慢但是实际上一转眼就出现到嘉靖眼前，嘉靖定睛一看，只见那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黛眉凤眼，肤似皓雪，灼若芙蕖出渌波，皎若太阳升朝霞，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嘉靖一时居然看呆了，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八个字。

    此人正是司琪！

    倒是黄公公理智的多，当下看见自己皇帝的糗样，转头出言说道：“下面何人？见到圣上为何不跪？”

    司琪瞟了嘉靖一眼，轻轻一笑，宛若昙花盛开：“司某乃天地间散人，跪天跪地跪双亲，别人，却是不管。”

    此言一出，当下群情躁动，只听一个年轻的太监立刻训斥道：“大胆！”

    司琪却是不管，不屑的瞟了那太监一眼，面色一冷，气势向那人压去，那太监立刻感觉全身像被刀刀刮过，冷汗叠叠。

    司琪看那太监不再多嘴，又重新戴上和煦的笑容，向着嘉靖銮座望去，却是首先看见一位老熟人，正是那日珍宝阁交手的黄公公，当下对着黄公公笑道：“老公公，我们可是又见面了。”

    黄公公此刻哪还不知道前几日重伤自己的就是面前这位绝美的男子，当下也不退缩，运起轻功，瞬间出现在司琪跟前，也装作和蔼地说道：“咱家却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公子。今日见公子安康，咱家却是欣慰。”

    司琪看见老太监也不动怒翻脸，睁着眼睛说瞎话，自己也就干脆做戏到底，装作老朋友谈闲话一般，说道：“劳公公挂心，公公虽年纪大，身体却也活络，长寿之兆。”

    于是两人就这么在几万人的注视下，活生生厚着脸皮说起了没营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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