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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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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安城内,朱瞻基亦在焦急地等候着朱高燨张辅。他的行宫暂时设于府衙内,汉王的王府他派着重兵把守,不许人随意进出。今日收兵后,他便思想如何能收服朱高煦,今日城下双方交战,他看出如果硬碰硬,纵然他能取胜,怕也会伤亡惨重,而且他最担心的是朱高煦跟着朱棣久经沙场,最擅长困境取胜,不到最后胜利之时,他决不会认输。朱瞻基思前想后,决定派出朱高燨张辅前去劝降。一方面显出他心存仁慈,顾念亲情,出兵乐安为实非得已;另一方面则敲山震虎,释放出御驾亲征志在必赢之势,打击汉王气焰。他之所以派朱高燨张辅过去,是因为他看准只有这二人,朱高煦不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举动,换了旁人,难保朱高煦大刀一挥斩了他们性命,而张辅朱高燨,朱高煦无论如何是不会这么做的。

    正当他在庭中徘徊之际,忽然海涛过来禀报楚王英国公回来,并且还将汉王一并带了回城。朱瞻基大喜过望,急忙传他们进来,夏元吉等大臣闻听消息亦过来相候。

    朱高燨张辅带着朱高煦进入大厅,那朱高煦尚未苏醒,张辅将他安置于椅上,朱高燨简单将情况说了一遍。朱瞻基道:“四皇叔与英国公此举甚好,兵不血刃便擒了汉王回来,此头功一件,当与你们记上。”

    张辅却忽地跪地,叩首道:“陛下,楚王与微臣去汉王军营营之时,陛下允诺只要汉王随我们归来,便可饶恕他谋反之罪,请陛下不予追究汉王的过错。”

    朱瞻基当时并没有想到他们能带回汉王,是以并未将此语当真,此时听到张辅话语,便沉思不语。旁边站立的夏元吉等便存有异议,杨荣走上一步,道:“汉王造反,乃谋逆死罪,春秋之法,大义灭亲,请陛下将他斩首,以儆效尤!”

    张辅大惊,道:“陛下金口玉言,怎能食言呢?臣以陛下之言相告汉王殿下,骗得他同回,如果陛下出尔反尔,臣如何向汉王交待?”

    夏元吉道:“英国公此言差矣,汉王叛贼,人人得而当诛之,你又要与他交待什么?”

    张辅朗声道:“自高皇帝开国,素来重视孝道,便是当日靖难之时,建文皇帝亦不敢伤及太宗皇帝,今日你等怂恿陛下杀害汉王,令他背上弑杀亲叔之名,他日黄泉下面,陛下有何面目再见各位先皇?”向上不断叩头,道:“陛下,此行大逆不道之举,请陛下三思!”

    朱瞻基亦是矛盾十分,朱高煦与朱高炽几十年的斗争,朱瞻基自幼便耳闻目睹,心中自是恨极这个叔叔,但另一方面,却又拘于当时长幼尊卑的禁令,不想落天下人口舌。他摆摆手,道:“只要汉王诚心投降,朕自会宽大处理,他是朕的亲叔叔,朕心中亦不忍伤害于他。”

    杨士奇一直不语,此时开口道:“陛下,汉王虽然为我们所擒,但他的兵马尚在城外,不明底细,只怕明日起来不见了汉王,便会来找上门来。当务之急,先收拾了汉王兵马,其他之事,且等后面再商量不迟。”

    朱瞻基点头道:“杨卿家所言极是。汉王虽然被擒,但他是否肯投降尚未定论。一切等明日再看,如果汉王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并令汉兵弃械投降,则一切都可商议;反之如果汉王执迷不悟,依然与朕为敌,便也怪不得朕了。”对张辅道:“你既将他擒来,那么便说服他真心归朕吧。明日城头之下,希望他能令城外将士齐齐卸甲。”

    说罢带着杨荣等人离去。张辅一愁莫展,朱高燨便道:“张大哥,等下二哥醒来,你可有把握劝服于他?”张辅道:“我只得尽力一试。”朱高燨点头道:“他如今已在皇上手中,想来心境亦会有所变化,你便带他去,有什么事情再来找我。”张辅点头答允。

    朱高燨带着慕容秋风等正欲离去,却又心中不安,暗自嘱咐七月留下来,于暗处观察,有什么动静,尽早报与他知。七月领命自去隐匿。

    朱高燨暂时居于府衙旁边一所小院子里,他领着众人回到院中,让大家回去休息,却独独留下八月。待众人走开,八月道:“少主有何吩咐?”

    朱高燨慢慢道:“方才在汉王营帐之中,你可是见到十二月了么?”

    八月神色一变,忙道:“适才在汉王帐中,属下是听到帐顶有响动,心中亦是疑惑,等我们出来后,属下亦曾仔细察看四下,并无见到十二的踪迹。不敢断定帐顶之人是否是他。”

    朱高燨轻轻哼了一声,道:“十二少武功出自一脉,他的功夫底细你如何不知?”八月心中不安起来。朱高燨又道:“我知道你们关系匪浅,怕他违命受责,故而替他遮掩。你不说也罢,我也懒得多问,只是下来要是出了什么差子,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八月越发局促,讷讷道:“少主,那、那个人好像是十二。如果以他一人的轻功,我是万不能察觉出来,只是他好像带着一人,是以身子重了些,属下才辨别出来。不过,不过,也不是十分肯定……”

    朱高燨立时猜出十二月带的人肯定便是阿狸,心中着急起来,便道:“休得啰嗦!正经快去找他们过来!”心中暗想是就知道这个阿狸不会安静地在北京等他,又怕她在城外有个闪失,还是将她带在身边来安全些。

    且说朱高煦慢慢醒过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席地而坐,俯在一张案几之前。他揉揉脖子,四下打量,发觉身处一间雅室,窗外明月高悬,寂静无声。他蓦然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来,再看四下环视,心中又恐又怒,一拍案几,喝道:“张辅出来!”却是用力过猛,扯动胸前伤口,痛得他浑身冒汗。

    却听得有人道:“你醒了。”只见张辅端着一壶酒走了过来。看到他痛苦模样,不禁皱眉道;“可是伤口裂开了么?”

    放下酒来,就要给他解衣查看,朱高煦却是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狠狠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现在在哪里?”

    张辅淡淡一笑,道:“便是你想到的,我将你带回乐安城中。”

    朱高煦登时如坠深渊,他颤声道:“你、你将我擒来献给朱瞻基?”他看向门外,依稀看到有士兵来往。

    张辅顺着他眼光亦往外看了看,道:“你方才昏迷时候,陛下已经见过你了。外面自然是把守的将士,不是你汉王府的兵丁。”

    朱高煦一下子瘫倒下来,忽地又起身抓住张辅,目眦尽裂,嘶声吼道:“张辅,你为什么这般待我?!”

    一日之内,朱高煦接连遭受打击,先是知道苏樱私下放走朱瞻基,后又遭到张辅背叛,现在却又落入朱瞻基手中,他心中失望之极,却又无比愤怒,多年苦心经营的基业竟于一夕之间土崩瓦解!而毁掉这一切的,居然是他视作生死兄弟的张辅!朱高煦心中泣血,悲愤不已,却又欲哭无泪,双手抓着张辅狠命摇晃。

    张辅一言不发,身子被他摇得几乎散架,终于,朱高煦将他一脚踢在地上,自己也抚着案几喘息不止,却又恨恨地怒视着他,咬牙道:“张辅,本王恨不得杀了你!”

    张辅慢慢地爬起来,坐于案边,却是斟满一杯酒,道:“你现在身上有伤,手中又无兵器,想杀我可能会费些力气。”他端起那杯酒,道:“想要我死容易的很。这酒里面,我已下了剧毒,如果我死了能解你的怨气,那么我便喝下去。”说着举杯就饮。

    朱高煦急忙一掌挥出,将他手中酒杯打落在地,吼道:“你将本王害到这步田地,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张辅眼眶湿热,蓦地大声道:“那你想要作什么呢?”

    朱高煦一怔,半晌方才点头道:“是啊,我要作什么呢?杀了你当作一切从未发生过么?”他抬头看看窗外,忽然悲从中来,指天厉声叫骂道:“想不到我朱高煦数年来所争的,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老天,你为何对我如此不公?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当日辛苦打下的江山,我难道不能拥有么?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儿登上皇位,我终生要向他叩首称臣么?老天,你不公平,算得什么天公?我便是要骂你,你想取我性命,尽管来拿,便是到了黄泉,我也要骂你不公!”

    说着,他抄起案上酒壶来,就往嘴里倒去,几口烈酒下肚,他咳了几声,将酒壶掷于案上,对张辅道:“张辅,本王便是死,也不会向那小皇帝叩头求饶。你就将本王的尸首送给他吧。”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张辅见状,也拿起酒壶来,顺势举起来一饮而尽。朱高煦已无力拦阻,便微微冷笑道:“你何必如此?以后你便飞黄腾达,官升三级,这个时候死了岂不可惜呢?”

    张辅道:“我陪你一起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问个明白。”

    朱高煦隐隐觉得腹内疼痛,便道:“你要问什么?”

    张辅道:“我只问他,明知我与你情同手足,却为何非要逼我做出背叛你的事情来。”他忽地想起在朱棣面前的毒誓,不禁心中悲愤。

    朱高煦头上冒出汗来,张辅亦觉毒性发作,两人均感将赴黄泉,相互对视。朱高煦伸出手来,张辅紧紧握住,两人并排靠案几坐下。张辅道:“阿煦,我心里实在不想这么做的。”

    朱高煦自觉大限将至,忽然之间万念俱空,心中再无执念,听张辅如此言语,便道:“我知道。你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如此待我,其实我一直也没真正怪过你。”

    张辅见他如此信任自己,心中惭愧,垂泪道:“此生得你这么个知己,足矣。今日我们同赴九泉,结了此生,但愿来世,你我能生于一户普通人家,再作兄弟。”

    朱高煦点点头,亦道:“是啊,但愿我们能生于普通人家,不再去理会什么王权富贵,便是山中放羊,水里捉鱼,也是很快活的。”

    张辅想起二人儿时趣事,微笑道:“那些都是我们少年时所做过的,现在想来只觉亲切。阿煦,如果当日我们便如此这般地渡过一生,不去争什么九王之尊,你说我们会不会过得很开心呢?”

    朱高煦亦遥想幼时,思想片刻,道:“也许会吧,现在死到临头,方觉一切都是浮云。阿辅,来生我们定要开开心心的过一生。”

    说着眼皮慢慢沉重下来,张辅亦是这般模样。

    就在两人将要失去意识之际,却见朱高燨匆匆进来,身后跟着个蒙面黑衣人,朱高燨忙令他掏出些药丸来塞于两人口中,过不多时,两人作呕起来,竟然将方才所饮之酒尽数吐了出来,那蒙面黑衣人又掏出两颗丹药来给两人服下,朱高煦与张辅始觉脏腑不再难受,神智清醒过来。

    看到二人恢复意识,朱高燨方始松了口气,却对张辅道:“张大哥,只是让你劝降,你怎么却与二哥同时喝了毒酒呢?亏得我让人留意你这里,他们察觉不妙急忙告诉我,我若迟得一步,怕已与你们两个阴阳相隔了。”

    张辅知道两人性命已为朱高燨所救,叹道:“楚王殿下,我想来也没有那个本事劝降汉王,除了陪他一起死,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也许死是我们最好的解脱。”

    朱高煦亦叹息道:“四弟,便是想死,你也不允许么?”

    朱高燨摇头道:“不是我不允许,是你们命不该绝。二哥你想过没有,其实死是最简单的事,你只想一死了之,可是你的两万精兵怎么办呢?还有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他们又怎么办呢?”

    朱高煦一愣,怒道:“我既死了,难道朱瞻基还不放过他们么?我是主谋,他们又有何罪,难道要赶尽杀绝不成?”

    朱高燨叹道:“非是皇上要赶尽杀绝,而是你的那些将士已围在乐安城下,叫嚷着要陛下放了你回去。”

    原来那王斌醒来后,发现朱高煦不见,询问之下便知道汉王被朱高燨张辅挟持到乐安,那王斌立时与朱恒不顾深更半夜,带着一万骑兵来到乐安城下,冲着城头大声怒骂,守城士兵便将消息传进来。朱瞻基心中明白原因,只叫人回禀楚王。朱高燨那时正得到七月消息说张辅欲与朱高煦喝毒酒自尽,急忙赶往张辅处,路上得知王斌围城之事,心中更是焦虑。此时救得两人性命,便将汉军围城之事告诉他们。

    张辅闻言又是一声长叹,看着朱高煦道:“王斌他们自小便跟着你走南闯北,知你被擒,怕是要与朝廷拼命。现在只有你去劝说,也只有你的话他们才肯听进去。”

    朱高燨亦道:“二哥,这些人的性命可都在你手里。你若一心求死,他们势必会与朝廷决一死战。可是,你也知道王斌他们只是空有孔武之力,却无将帅之才,离开了你的指挥,他们根本不是朝廷的对手。便如现在,皇上已将神机营火器架在城外,只消一声令下,你的一万精骑怕要灰飞烟灭。这些人是你从南京带来的子弟兵,你忍心看着他们客死异乡么?”

    朱高煦从鬼门关经历一遭,一时倒将往日的豪情壮志散去一些,他本是至情至性之人,对手下子弟兵素来关怀倍至。此刻他并不关心自己的生死,倒是担心起他们的安危来。

    朱高燨又道:“我还要告诉二哥,薛禄刘顺已在外围将你的人马包围,只等这里神机营火炮一响,他们便里应外合,王斌等人纵然逃脱火炮之击,怕也躲不过那些伏兵。到时候汉王将士将一个也逃脱不了。”

    朱高煦沉吟不语,半晌方道:“朱瞻基在哪里?本王要见他。”

    张辅与朱高燨相互对视,猜测朱高煦意图。朱高煦冷笑道:“既然将我擒进城来,自然是想让我向小皇帝投降。我便趁了你们的心,不过我有个条件,要那个小皇帝亲口答应了。”

    朱高燨闻言便道:“既然如此,请随我来。我带你去见皇上。”

    张辅看看朱高煦心中担忧,他深知朱高煦性格,决不会轻易屈服,生恐见了皇上二人再闹出些事端出来。朱高煦微微对他笑道:“你放心,我不会生事的。”

    三人一起出了房间,门外另立着一名黑衣人,却身材瘦弱,亦口蒙黑巾。见三人出来,那黑衣人低下头来,闪至一边,朱高燨扫了他一眼,露出不悦之情,却也没说什么,径直带着张辅朱高煦出去。

    屋内的蒙面黑衣人出来后,那瘦弱黑衣人轻声道:“看吧,我就说他们认不出我来,你们只不放心,方才那呆子还瞪了我一眼呢。”正是阿狸。

    那蒙面黑衣人是十二月,二人被八月找到后带到朱高燨身边。朱高燨还没出言责备,阿狸已是软语温言先行求饶,弄得朱高燨亦没脾气。待七月来报朱高煦张辅有变时,他无暇顾及阿狸,叮嘱她呆着不许动,匆匆带着十二月赶至张辅处,阿狸哪里是听话的主儿,早偷偷地跟随他们后面,只是不敢随进房间内,便在外面等候。此时见到他们出来,便低头不语。那张辅朱高煦心中混乱,并没注意到她。阿狸见两人没认出她来,心中得意,便与十二月自夸显摆。十二月对她也没奈何,见朱高燨等走远,便带着阿狸偷偷跟着他们不提。

    朱瞻基端坐厅堂正中,看着朱高燨张辅朱高煦三人鱼贯而入。方才海涛传来消息说汉王见驾,他便猜出一二来。此时看到朱高煦随在二人身后,往日的趾高气扬已然失去,他心中不免涌出几分得意来。

    朱高燨与张辅向朱瞻基躬身参拜,朱瞻基命二人起身。朱高煦却是一动不动,只是看着朱瞻基冷笑。朱瞻基深知他已是阶下囚,倒也不以为逆,笑道:“二皇叔,听说你要见朕,可有什么话说?”

    朱高煦哼了一声,道:“我今日被你们算计,自是本事不济,要杀要剐悉请遵便,只是有一条,那汉王府的人马只不过听我调令,他们没有真心要反。请你放他们一条生路!”

    朱瞻基饶有兴趣地盯着朱高煦,却道:“哦,原来是二皇叔主谋啊。我原以为皇叔受人蛊惑而为之,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这可要朕为难了。历来谋逆造反是灭门大罪,二皇叔是朕至亲之人,原也可网开一面,只是你那些手下,现在还在城下叫嚣,没有一丝悔改之意,便是叫朕如何放他们生路呢?”

    朱高煦大声道:“只要你答应饶他们不死,我便去让他们放下武器,向朝廷投降,从此后不再与朝廷为敌。”

    朱瞻基笑道:“素闻汉王爱惜将士,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你登高一呼,便有许多人从之。汉王如此号召之力,朕真是佩服!”

    朱高燨与张辅心中一惊,朱高煦心中冷笑,便道:“我不过一介武夫,只知带兵打仗,什么号召之力倒是高看我了。我还是那句话,你如果想杀便杀我一人,只请放过那些将士。”

    朱瞻基悠悠道:“现在是半夜时分,朕的脑筋有些糊涂。我不是太明白汉王的意思,汉王是想求我饶了那些人么?”

    朱高煦脸色顿变,他如何猜不出朱瞻基的意思。他在心中将朱瞻基骂个半死,却是犹豫再三,终于深吸一口气,噗通一声双膝跪下,道:“请陛下饶城下将士性命!”

    朱瞻基盯着下边的朱高煦看了许久,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多年来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让这个桀骜不驯的大对头臣服于他的脚下,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他双目微微合拢,慢慢道:“汉王想让朕饶了他们性命,这又是什么大事?只要他们弃械解甲,归顺朝廷,朕便饶了他们性命。”

    旁边的朱高燨张辅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朱高煦闻言忙道:“那么我现在就去城门,叫他们投降。”

    朱瞻基笑道:“静候二皇叔佳音。”

    朱高燨张辅带着朱高煦匆匆走出府衙,骑马来到城门,便听到外面喊声一片。三人上了城头,城上火把通明,朱高煦看视四下,只见城头布满弓箭手,一个个已箭在弦上。往下看去,数十门火炮架在城门处,四下数千名士兵一字排开,左右却又是数千骑兵严阵以待。他不禁暗叹朱瞻基心思慎密。他往远处看去,只见汉王府的骑兵亦列队与朝廷军相对,王斌朱恒在阵前大声叫骂不止。

    朱高煦看到他的手下,心中激动,却亦多有伤感,大声喝道:“王斌朱恒!”

    那王斌听得城头上有人大喊,细看正是汉王朱高煦,心中大喜,忙大声道:“殿下,末将在此!”

    身后的骑兵见到朱高煦亦是欢呼声涌起。朱恒忙令众人平息下来,王斌道:“殿下,是我等无能,竟令你被人掳走。”一眼又看到张辅,骂道:“好个张辅,你下来,与我战个三百回合来。要是让我捉住你,非抽你皮喝你血不可!”

    张辅心中苦涩,却不言语。朱高煦高声道:“王斌听令,本王令你等退后,弃械解甲,等待朝廷招纳之人过去收编!”

    他一言出口,城下汉王将士均是吃惊异常,继而喧哗起来。王斌朱恒更是诧异,朱恒提马上前数步,道:“汉王殿下,可是要我们投降么?”

    朱高煦听到投降两字,极其悲愤,神情沉重之极。王斌怒声喝道:“我们汉王府之人,自上阵打仗开始,从来不知投降为何物!汉王殿下,你可是受人胁迫,被迫而为吗?”

    朱高煦如铁锤击顶,热血上涌,可转眼看到城下的火炮,已然对准王府骑兵,只要他稍露抵抗之意,怕是数枚炮弹已击向他们,这些跟着他南征北战的将士亦会灰飞烟灭!自从朱棣褫夺了他的贴身卫队,将他两支护卫贬至长城,他的身边只剩下这一万侍卫,且都是从南京带过来的子弟,他们抛妻弃子,一直跟随着他,今日若为一时之气而让他们命丧黄泉,他无论如何也心中不忍。想到此处,他压制住情绪,冲着下面挥手道:“本王并未受威胁,当初是本王思虑不周,带着你们误入歧途,当今皇上心存仁义,已与本王谈妥。答应你们归顺后诸事概不追究,你们性命无虞,现下只管快快下马受降!”

    王斌只是不信,他跟随朱高煦多年,深知他志在皇位,如何能够轻易就放弃,于是冲着城头张辅大骂道:“张辅狗贼,定是你哄骗殿下听信小皇帝花言巧语!殿下这一生就是毁在你的手里!”

    朱高煦只他高声跳骂,心中恼他分不清形势,便怒道:“王斌,你难道不听本王命令了么?”

    王斌见朱高煦发怒,只得道:“末将不敢。但听殿下吩咐!”

    朱高煦喝道:“如此全军听令:后退百步,齐齐下马解甲!如有违抗,立斩不赦!”

    王斌朱恒见无力挽回,只得拨转马头来,指挥骑兵退后百步,然后全部下马,解甲弃械,原地待命。这边张辅派人下城去清点人数,收缴兵器马匹,将汉王人马暂时押至城郊,交由薛禄刘顺看管。

    朱高煦看他们被人带走后,背负双手,对张辅道:“事情已了,将我绑起来,交与皇帝吧。”

    张辅没有行动,也不言语,朱高燨道:“我们且回府衙见到皇上再说。”

    三人方才下了城楼,便碰到海涛与刘江,身后跟着几个锦衣卫。海涛忙对朱高燨道:“楚王殿下,皇上口谕:令将汉王交与刘都指挥使暂时看管。”

    张辅还未开口,朱高煦就抢在他前面道:“本王正等着你们呢,快快动手吧。”

    朱高燨却上前一步,轻声道:“你可要先去王府见见二嫂他们?”朱高煦心中难过,道:“还是不见为好。我亦无颜再见她,你替我好好照顾他们吧。”说着来到刘江面前,一伸双手,道:“来吧。”

    刘江见状,道:“如此便得罪了。”挥手令手下过来,将朱高煦五花大绑,然后冲着朱高燨张辅行礼告退,一行人匆匆离去。

    张辅看着他们消失,心中怅然。朱高燨安慰道:“他起兵造反,犯的是大罪,形式上总要过这一遭方可,你放心,二哥的性命无忧。”

    张辅忽然痛苦道:“这一路走来,我终日恍惚,竟不知做的是对是错。”

    朱高燨明白他苦楚,道:“世间之事,不能简单地以对错为标准,许多事你以为做对了,却有违心意,待顺着自己心意做了,却又为人所诟。张大哥,事已至此,多思无宜,我们还是往后看吧,下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

    张辅点头无语,抬头望望天空,东边已出现鱼肚白,一昼一夜之间,他心境忽觉苍老许多,仿佛渡过十年般漫长。二人分手,便各自回去休息。

    朱高燨待张辅走远,便冲着远处的十二月与阿狸招招手。阿狸急忙走了过来,朱高燨沉着脸,低声道:“你胆子也忒大了些。”

    阿狸嘻嘻道:“不是遮着脸么?方才张大哥他们都没看出我来。”

    朱高燨带着两人往回走,却嗔责道:“扶风慕容现在愈发不经心了,要他们好好看着你,却任你跑出来。”

    阿狸却是叹口气,道:“你还是莫要怪慕容了,苏姐姐没了,他人都变了个模样,哪里有空理我呢。扶风呢,是我求他去汉王府私下瞧瞧小七可还好。可怜这么小的孩子,就没有母亲。”想起苏樱惨死的情景,不禁眼圈一红。原来当晚上十二月带着她进入朱高煦大营,两人在帐篷顶上将当时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后来二人回到郊外,只见八月找了过来,阿狸只好与三月十二月随着他来见朱高燨。朱高燨随后闻得张辅朱高煦变故匆匆出去,阿狸便也偷偷跟在后面。此时见朱高煦张辅离去,她与十二月方才恍然现身。

    朱高燨听阿狸提及苏樱,心中也是不忍,却也不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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