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依稀梦中

后的世界。而那个时候的莫雨，夜夜纠缠的噩梦不再是幼年的血案，而是……那个人安静闭合的眉眼。

    很安宁，很好看，但无法言说的悲伤哽在喉中，梦醒时分总会在眼上蒙上一层雾意。

    莫雨神情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失去那人的痛苦下，曾经的苦楚也算不了什么了。

    然而，反复千遍的梦境却在今天出了岔子。

    他的头顶响起一声巨响。

    莫雨不自觉抬头，却见头顶上凭空出现一块和他身量差不多的巨石，来不及反应，那块巨石便重重落下，砸在了莫雨的胸口处……

    “……！！”莫雨霍然睁开了眼睛。

    视线所及，是一处灰暗的石制洞顶，想来应是哪一出洞穴所在。他此时正躺在一处铺满稻草的地上，胸口上压着的正是穆玄英的脑袋——莫怪莫雨会梦到自己巨石砸胸口！

    找到问题症结，莫雨抬手就想将胸口处的大脑袋推开，然而，在触及穆玄英脸庞的时候却触到一片湿润。

    莫雨心头莫名一软，算了，想当年和他一同长大，哪里会不懂得那个泪包的性子，胆小又爱哭，年少时唯一的出格的事情便是紫源山上那一跳。

    那时候的事情也是吓到他了吧，毕竟，那个时候的样子连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都忍不住心悸。

    感觉到颊边的温暖，穆玄英微微动了动，也清醒过来。慌忙起身向前看去，见方才紧闭着眼睛好像永远醒不来的小雨哥哥已经睁着清亮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穆玄英心头一酸，心中又惧又怕的情绪再也掩饰不住。穆玄英“哇”得一声，扑进莫雨的怀里哭了起来。

    莫雨抬手揉了揉光秃秃的发顶和两边乱糟糟的头发，正打算狠狠地嘲笑这个泪包的时候，却听到穆玄英哽咽着断断续续道：“小雨蝈蝈……山下有好大的火，还有好多的坏人……呜呜，婆婆她流了好多血……”

    莫雨手上一紧：“什么？！”

    穆玄英这一天可谓是跌宕起伏，先是因莫雨的血而中毒，损失了大半的气血，然后目睹莫雨发疯、杀人而后昏迷不醒，他自己叫不醒他的小雨哥哥，心底怕极了。没法将小雨哥哥抗下山，又怕离开后会有坏人再过来，穆玄英根本就是跌跌撞撞又是拖又是拽才将莫雨拖到平日里一起玩耍的秘密山洞里，然后一路哭着跑下山想找村里的大人救命。

    然而，跑到了山下，穆玄英却见到了噩梦一般的情景。熟识的叔叔、婶婶倒在血泊之中，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再也不会对他笑……穆玄英怕极了，他甚至不敢再往前一步，只蹲在那里呜呜地哭泣，甚至于当头顶的阳光被遮挡、有人向他举起屠刀的时候，他都忘记了躲闪，只瞪着不断流泪的眼睛，傻傻地看着这一切。

    ——好可怕，好可怕，小雨哥哥，毛毛好害怕……

    原来，血溅在身上时，滚烫的感觉几乎能够灼伤灵魂。穆玄英呆呆地仰头，鲜血顺着他的下颔淌下——那不是他的血，而是……婆婆，是一向对他很好，会做很好吃的稻香饼的婆婆。

    婆婆说，毛毛不要怕，不要哭，快跑，跑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跑？那应往何处跑？

    穆玄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甩掉那些坏人，一路跑回山洞里面来的。他缩在仍然昏迷不醒的莫雨哥哥怀里，瑟瑟发抖。

    莫雨垂下眉睫，张开手臂拥住这个不过四岁却被迫承受那些可怕之事的孩子，无声安抚，但他的眼底却划过一丝惊诧厉色——稻香村屠村之事，竟然提前了？！当初在大侠墓外，他发狂杀死那几个人后便和穆玄英一同回村子里，那时候的他一向对那个状态的自己避讳极深，故此根本没有和村里的人提过这件事。而毛毛当时年幼，被他一顿警告也没有说出此事。三日后，稻香村一朝被屠，莫雨暗恨当初的自己没有戒心，忽视那几人莫名出现在稻香村的原因；而穆玄英，虽然口上不说，但心中也是极为愧疚懊悔的。

    思及此，莫雨抬手轻轻拍了拍穆玄英的头，低声道：“毛毛……我们没有家了……”刘洋爷爷……王大叔……那些几乎在记忆中褪色的面孔，到底没能够再见上一面。可是……

    穆玄英身子一颤，眼泪掉得更凶了。

    感觉到胸口处的大片濡湿，莫雨的眼眸徐徐弯起，喃喃道：“但你还有我……”我也是，只要有你就够了。